庫勒尼西與艾依查庫
〈眼色〉 by 愛須ASHY
艾依查庫板著臉在聖女之館的圖書室中穿梭,軍靴踏在靜音的地毯上悶悶作響,僅存的一隻眼睛迅速而凌厲掃過一排又一排的書架,偌大的圖書室很安靜,紙頁與陳舊墨水混上陰涼空氣的氣息包圍著他,直到他都快失去時間感了才在這本就人跡罕至的地方發現他要找的人。
「庫勒尼西!」
栗色長髮的少年正窩在角落的窗台裡,向牆內凹陷的設計形成一個絕佳的躲藏空間,加上厚重的深色簾幕將他的身影遮去了大半,要不是那隻顯眼的巨型幻獸剛好從窗台前飄過艾依查庫根本不會發現那裡藏了個人。
聽見自己的名字,庫勒尼西從書本中抬起頭來,意識到來者何人時幾乎是驚嚇的不自覺縮了縮肩膀,雙眼圓睜半是混沌的色澤。
艾依查庫不確定有沒有控制好自己的表情不皺眉。
「我有話要跟你──喂!」
第一句話都還沒說完,化作一團黑影的深淵忽然迎面撲來,艾依查庫反射性往後一跳掏出腰間的配槍差一點就依循刻入骨髓的習慣扣下板機,幻獸停在槍口前歪著腦袋打量他的隨身武器,一如往常沒有被震懾絲毫,艾依查庫才後怕地想起要是真的在圖書室開了槍肯定要被薩爾卡多凌遲千遍。
「深淵,回來!」
庫勒尼西見狀連忙跳下窗台一面出聲制止,手一揮便讓還想纏上來的幻獸憑空消失,正如每一次深淵這種像是攻擊又沒有造成任何傷害的失序行為後的處置,而後少年怯怯開口:
「深淵不是……」
「哼,不是故意的嗎?」
艾依查庫對此十分不以為然,「每次都講這種話你覺得我會信?」
「不是的……」
庫勒尼西垂下頭,脫口而出的辯解很快便夭折消逝,柔軟地接受對方的質問,艾依查庫覺得自己吐出的不滿全都像打在棉花上似的連點反作用力都沒有,這樣的對話吵不起架,卻也不足以構成實際的溝通。
這人怎麼老是這樣,令人不爽。他煩躁地強迫自己深呼吸平復情緒,帶入此行的正題,他可不是來製造一成不變的結果讓自己受氣的。
「我要跟你講的不是這個,」
「你──」艾依查庫向前一步,逼近的距離讓他看見庫勒尼西不慎自在地微微別過了臉,白皙的頸脖繃出平滑的線條,他不由自主分神了半秒,勉強自己將視線從對方的脖子上移開,然後脫口而出不在預計之中的話語。
「你──是不是、討厭我啊?」
「咦?」
可惡──這種話也太羞恥了吧!
這並非他的本意。艾依查庫感覺一股熱潮隨著後悔的心思增加漫上了臉部,耳朵肯定是紅了吧,他努力鎮靜表情不讓對方看出端倪,而從眼角餘光他看見庫勒尼西似乎也對這樣突來的直接問句不知所措了起來。
氣氛尷尬透頂。
艾依查庫不明白為什麼自己跟所有人都可以相處得還不錯,唯獨遇上庫勒尼西的場合不是不歡而散就是尷尬,偏偏這樣的狀況無法叫人習慣只能不上不下哽著難受,從他們第一次見面到此刻都是如此。
艾依查庫還記得那時候自家大小姐身邊還沒有這麼多戰士,當庫勒尼西踏進聖女之館時艾依查庫並沒有特別關注,印象止於眼波流轉瞬間的高雅氣質,直到他沒頭沒腦稱他為女人還後知後覺地被點醒對方真實性別為止。
『那傢伙長這樣還不是女人?這是詐欺吧!』
艾依查庫記得那時自己餘悸猶存地私下跟艾伯李斯特抱怨,卻意外被當事人聽見了。大概是從那個時候起他們之間就維持著一種微妙的隔閡,換作是其他人或許可以很快就解決也說不定,然而庫勒尼西又是個十分不擅長交際的人,總是自己藏起來不跟別人互動,結果就是這層隔閡到現在都未能冰釋。
他想做點什麼,卻又找不著機會。今日早晨也是如此。他們正好被引導者選中一同進行地區探索,戰鬥的最後,前鋒的古魯瓦爾多已經倒下,深藍的狂鬼幾乎是一眨眼間便竄向餘下的兩人,揮出尖利的爪。
來不及拉開距離又無手段防禦,艾依查庫下意識地衝上前,接下攻擊的話就能利用他的能力將傷害化作反擊的能量,他們的引導者在慌忙之中也默許他的賣血企圖,然而庫勒尼西不知道是沒看清戰況亦或是另有想法,無視於他並出手讓深淵將攻勢硬扛了下來。
少年栗色的長髮迎風飄散,濃厚血腥中一絲清雅的芳香轉瞬而逝,艾依查庫不確定那是否只是自己的幻覺,庫勒尼西戰鬥的背影纖細而堅韌,側過臉時眼中閃爍著光,配著他指揮深淵亂無章法的架式頗有一種瘋狂的韻味。
以結果論,總之他們差一點點就全軍覆沒。唯一存活到最後的艾依查庫在回到聖女之館給音音夢療傷的時候苦思許久才決定要來找對方理論團隊合作的重要,怎料居然一不小心就把內心小小的揣測說了出來。
得說點話才行啊!
「我、我的意思是今天都是因為你不好好配合才會差點輸掉,還有你那隻東西每次都亂攻擊……你、你要是有意見就直說!不要造成大小姐的困擾!」
艾依查庫散發出兇悍的氣場,極力掩蓋上一句的失言,而挨罵的庫勒尼西則是緊咬下唇,不敢看向他卻又時不時偷偷瞥上一眼看他的表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看得艾依查庫差點又要發火,長髮的少年才連忙開口:
「對不起,我……」
庫勒尼西眨眨眼,那雙杏色的眼瞳像是有魔力般令他移不開視線,「因為深淵會實現我的願望,所以才會……」
「蛤?你的願望是讓大家團滅嗎?」
「不是的!今天,」庫勒尼西慌張地搖手,語速忽然加快,「我只是想要保護你……」
「呃?」
艾依查庫對此第一個反應是自己聽錯了,保護?他一個大男人需要什麼保護?這該是他的台詞吧,賞心悅目的美人就該乖乖待在後面不是嗎。噢不,他反應過來對方也不是什麼柔弱女人,是自己還未從對他的最初印象中走出。
「對不起,大小姐說交朋友要主動,但是你果然也覺得很困擾吧?」庫勒尼西轉開視線,一反憂鬱的語氣輕笑了起來,「請不要討厭我……」
對方過度柔軟的姿態讓艾依查庫不是很確定該怎麼應對,甚至不太好意思起來,畢竟本來就沒有這個意思,何況庫勒尼西露出淡淡苦笑的模樣看起來又是那樣飄忽黯淡,讓他直覺想伸手抓取護在掌心。
「嘖,我也沒有討厭你啦……」他抓了抓金色的短髮,斟酌搜索著用字遣詞,「下次任務多注意一下配合就好了,還有想要交朋友的話就多跟大家互動吧,你都待在圖書館什麼事都不會發生的。」
「還是有發生喔,你不就來了嗎?」
「啊?」
少年的目光又直直拋過來,艾依查庫被突然的視線交會弄得腦袋一時轉不過來,只見灰色的幻獸又再度憑空出現,環繞在庫勒尼西的肩上,以一種在他看來對美食虎視眈眈的表情咧開嘴,「喂、你那隻,不會又要攻擊我了吧?」
「那個不是攻擊,是因為我……」
「你怎麼?」
庫勒尼西眼中的光芒像夜裡的燭火,緩和的暖意滲透過他們之間,艾依查庫忽然對此感到似曾相似,異樣的溫度彷彿透過視線的相接發酵共鳴,他發現自己終於讀懂了其中深埋的隱喻。
「嗯……因為、喜歡?」
(完)
〈眼色〉 by 愛須ASHY
艾依查庫板著臉在聖女之館的圖書室中穿梭,軍靴踏在靜音的地毯上悶悶作響,僅存的一隻眼睛迅速而凌厲掃過一排又一排的書架,偌大的圖書室很安靜,紙頁與陳舊墨水混上陰涼空氣的氣息包圍著他,直到他都快失去時間感了才在這本就人跡罕至的地方發現他要找的人。
「庫勒尼西!」
栗色長髮的少年正窩在角落的窗台裡,向牆內凹陷的設計形成一個絕佳的躲藏空間,加上厚重的深色簾幕將他的身影遮去了大半,要不是那隻顯眼的巨型幻獸剛好從窗台前飄過艾依查庫根本不會發現那裡藏了個人。
聽見自己的名字,庫勒尼西從書本中抬起頭來,意識到來者何人時幾乎是驚嚇的不自覺縮了縮肩膀,雙眼圓睜半是混沌的色澤。
艾依查庫不確定有沒有控制好自己的表情不皺眉。
「我有話要跟你──喂!」
第一句話都還沒說完,化作一團黑影的深淵忽然迎面撲來,艾依查庫反射性往後一跳掏出腰間的配槍差一點就依循刻入骨髓的習慣扣下板機,幻獸停在槍口前歪著腦袋打量他的隨身武器,一如往常沒有被震懾絲毫,艾依查庫才後怕地想起要是真的在圖書室開了槍肯定要被薩爾卡多凌遲千遍。
「深淵,回來!」
庫勒尼西見狀連忙跳下窗台一面出聲制止,手一揮便讓還想纏上來的幻獸憑空消失,正如每一次深淵這種像是攻擊又沒有造成任何傷害的失序行為後的處置,而後少年怯怯開口:
「深淵不是……」
「哼,不是故意的嗎?」
艾依查庫對此十分不以為然,「每次都講這種話你覺得我會信?」
「不是的……」
庫勒尼西垂下頭,脫口而出的辯解很快便夭折消逝,柔軟地接受對方的質問,艾依查庫覺得自己吐出的不滿全都像打在棉花上似的連點反作用力都沒有,這樣的對話吵不起架,卻也不足以構成實際的溝通。
這人怎麼老是這樣,令人不爽。他煩躁地強迫自己深呼吸平復情緒,帶入此行的正題,他可不是來製造一成不變的結果讓自己受氣的。
「我要跟你講的不是這個,」
「你──」艾依查庫向前一步,逼近的距離讓他看見庫勒尼西不慎自在地微微別過了臉,白皙的頸脖繃出平滑的線條,他不由自主分神了半秒,勉強自己將視線從對方的脖子上移開,然後脫口而出不在預計之中的話語。
「你──是不是、討厭我啊?」
「咦?」
可惡──這種話也太羞恥了吧!
這並非他的本意。艾依查庫感覺一股熱潮隨著後悔的心思增加漫上了臉部,耳朵肯定是紅了吧,他努力鎮靜表情不讓對方看出端倪,而從眼角餘光他看見庫勒尼西似乎也對這樣突來的直接問句不知所措了起來。
氣氛尷尬透頂。
艾依查庫不明白為什麼自己跟所有人都可以相處得還不錯,唯獨遇上庫勒尼西的場合不是不歡而散就是尷尬,偏偏這樣的狀況無法叫人習慣只能不上不下哽著難受,從他們第一次見面到此刻都是如此。
艾依查庫還記得那時候自家大小姐身邊還沒有這麼多戰士,當庫勒尼西踏進聖女之館時艾依查庫並沒有特別關注,印象止於眼波流轉瞬間的高雅氣質,直到他沒頭沒腦稱他為女人還後知後覺地被點醒對方真實性別為止。
『那傢伙長這樣還不是女人?這是詐欺吧!』
艾依查庫記得那時自己餘悸猶存地私下跟艾伯李斯特抱怨,卻意外被當事人聽見了。大概是從那個時候起他們之間就維持著一種微妙的隔閡,換作是其他人或許可以很快就解決也說不定,然而庫勒尼西又是個十分不擅長交際的人,總是自己藏起來不跟別人互動,結果就是這層隔閡到現在都未能冰釋。
他想做點什麼,卻又找不著機會。今日早晨也是如此。他們正好被引導者選中一同進行地區探索,戰鬥的最後,前鋒的古魯瓦爾多已經倒下,深藍的狂鬼幾乎是一眨眼間便竄向餘下的兩人,揮出尖利的爪。
來不及拉開距離又無手段防禦,艾依查庫下意識地衝上前,接下攻擊的話就能利用他的能力將傷害化作反擊的能量,他們的引導者在慌忙之中也默許他的賣血企圖,然而庫勒尼西不知道是沒看清戰況亦或是另有想法,無視於他並出手讓深淵將攻勢硬扛了下來。
少年栗色的長髮迎風飄散,濃厚血腥中一絲清雅的芳香轉瞬而逝,艾依查庫不確定那是否只是自己的幻覺,庫勒尼西戰鬥的背影纖細而堅韌,側過臉時眼中閃爍著光,配著他指揮深淵亂無章法的架式頗有一種瘋狂的韻味。
以結果論,總之他們差一點點就全軍覆沒。唯一存活到最後的艾依查庫在回到聖女之館給音音夢療傷的時候苦思許久才決定要來找對方理論團隊合作的重要,怎料居然一不小心就把內心小小的揣測說了出來。
得說點話才行啊!
「我、我的意思是今天都是因為你不好好配合才會差點輸掉,還有你那隻東西每次都亂攻擊……你、你要是有意見就直說!不要造成大小姐的困擾!」
艾依查庫散發出兇悍的氣場,極力掩蓋上一句的失言,而挨罵的庫勒尼西則是緊咬下唇,不敢看向他卻又時不時偷偷瞥上一眼看他的表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看得艾依查庫差點又要發火,長髮的少年才連忙開口:
「對不起,我……」
庫勒尼西眨眨眼,那雙杏色的眼瞳像是有魔力般令他移不開視線,「因為深淵會實現我的願望,所以才會……」
「蛤?你的願望是讓大家團滅嗎?」
「不是的!今天,」庫勒尼西慌張地搖手,語速忽然加快,「我只是想要保護你……」
「呃?」
艾依查庫對此第一個反應是自己聽錯了,保護?他一個大男人需要什麼保護?這該是他的台詞吧,賞心悅目的美人就該乖乖待在後面不是嗎。噢不,他反應過來對方也不是什麼柔弱女人,是自己還未從對他的最初印象中走出。
「對不起,大小姐說交朋友要主動,但是你果然也覺得很困擾吧?」庫勒尼西轉開視線,一反憂鬱的語氣輕笑了起來,「請不要討厭我……」
對方過度柔軟的姿態讓艾依查庫不是很確定該怎麼應對,甚至不太好意思起來,畢竟本來就沒有這個意思,何況庫勒尼西露出淡淡苦笑的模樣看起來又是那樣飄忽黯淡,讓他直覺想伸手抓取護在掌心。
「嘖,我也沒有討厭你啦……」他抓了抓金色的短髮,斟酌搜索著用字遣詞,「下次任務多注意一下配合就好了,還有想要交朋友的話就多跟大家互動吧,你都待在圖書館什麼事都不會發生的。」
「還是有發生喔,你不就來了嗎?」
「啊?」
少年的目光又直直拋過來,艾依查庫被突然的視線交會弄得腦袋一時轉不過來,只見灰色的幻獸又再度憑空出現,環繞在庫勒尼西的肩上,以一種在他看來對美食虎視眈眈的表情咧開嘴,「喂、你那隻,不會又要攻擊我了吧?」
「那個不是攻擊,是因為我……」
「你怎麼?」
庫勒尼西眼中的光芒像夜裡的燭火,緩和的暖意滲透過他們之間,艾依查庫忽然對此感到似曾相似,異樣的溫度彷彿透過視線的相接發酵共鳴,他發現自己終於讀懂了其中深埋的隱喻。
「嗯……因為、喜歡?」
(完)